番外3(1/2)
番外3
醒来后天已渐亮,宁轩睁开眼,怔怔地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书案,呆坐片刻,唤观言差人去备水。
今日还要去翰林院上值,他匆忙洗去一身酒气,早膳也未来及吃,只又喝了一碗醒酒提神的汤药,便匆忙出府。
等宁轩下马车时,观言转身送他,这才看到他脖颈上的红印,问他道:“郎君,这里是怎么了?”
宁轩伸手在观言指的那处摸了几下,倒是真觉出了一丝疼痛,他略一思量,便知是怎么回事了,朝观言摆摆手,道了声无妨,便提步离开。
两人都知昨晚宁轩是一个人歇在书房的,便没有生出旁的念头,可翰林院那些同僚却不知晓,有那性格张扬些的,便会拿着那红痕来打趣,说他与夫人恩爱有佳。
宁轩心中知晓,这红印与林清清毫无关系,是他昨晚喝醉睡着,摸了几个木雕揽在怀中,硬是压了一整晚,才压出来的红印。
可他也没有出声辩驳,只没有理睬那人,继续做着自己的事。
不出片刻,顾诚因也走进堂中,那同僚在看见他时,又朝他打趣。
向来少言寡语的顾诚因,却是难得一见地开口解释,“让猫儿啃的。”
那同僚笑眯眯又回头来看宁轩,“真是巧了,宁修撰也被啃了。”
话音一落,宁轩与顾诚因皆擡眼朝对方看去,他们眸光相视,看似平淡的眼神中却暗流涌动。
宁轩想起昨晚梦里,林温温趴在他怀中哭诉的场景。
她说有人将她在大婚前两日掳走了,而那人她根本不认识……
宁轩此刻已经移开了视线,却不由再次擡眼朝那俊朗的男人看去。
在宁轩冗长的梦境中,顾诚因早已同他的家人死在了齐州的山路上,并没有现实中这般死里逃生,来到上京投奔至林府。
那梦与现实除了顾诚因生死的这个变数以外,似乎并未有什么大的不同。
梦里的他从江南游历而归,入林府读书,他吃了她送来的透花糍,在她默写不出时,借走了她的笔,替她解围,又教她下棋,趁着她去西市放生时,又故意与她偶遇,他带着她在西市游玩,请她喝了那酸甜可口的酸梅汤……
《氏族志》一事后,他与她敲定婚事,婚前的她的确病了一场,却不过三五日就康复了,那日他将她迎娶进门,对她念了那首却扇诗,与她相拥入眠……
这梦中的一切,万般美好。
可现实中,他的温温已经逝去,而自己另娶她人。
宁轩心口猛然一紧,眸光却并未收回,还直直望着顾诚因的背影。
在这刹那间,一个荒谬念头忽然生出。
也许他的温温没有离世,也许梦中温温的那个噩梦才是眼前的现实,在他们大婚前,有人将温温掳走了,而那个掳走温温的人,正是面前的顾诚因!
这个念头让宁轩止住呼吸,手中的笔杆也因为过度用力而在不住颤抖。
梦境与现实在这一刻交织,宁轩几乎要分不清真假。
可到底,他还是慢慢平复下来,苦笑着收回目光……
第二日宁轩沐休,夜里他便又备了许多酒,自己独坐在书房中,望着那些木雕,将酒全部喝了干净。
迷迷糊糊合了眼皮,他又看到了他的温温,他陪她一面赏雪,一面坐在水榭中炙肉,问道:“温温,你可还记得,那个噩梦中的男子,长何模样?”
林温温喝了口花酿,红扑扑的脸颊因吃肉而一鼓一鼓,那日的噩梦她醒来时很害怕,可等她回过神来,便也不觉得怕了,只颇有些心虚地看了宁轩一眼,“那个男子……他、他长得很好看,就是整个人阴沉沉的,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我的房中,还叫我温温,要我去他府中做客,可那哪里是做客啊,分明就是把我迷晕了直接掳走的!”
林温温一说到这里,便来气,狠狠咬了一口烤好的馕饼。
宁轩笑了一下,故作轻松地又问,“那你可记得,梦中他叫什么名字,或者你是如何称呼他的,又或者他将你掳去了何处?”
林温温拧眉思忖了许久,最后摇头道:“梦里都是断断续续的,我也记不得他叫什么名字了,只记得我很怕他,又哭又闹……哦对了!”
林温温忽然想起了什么,眼睛一亮,搁下手中馕饼,“我记得有个画面,是我绣了荷包给他,还有香囊,还有好多东西,我还帮他系在了腰间,好像是为了让我父母看到,知道是他将我掳走的!”
说着,林温温眉眼中还带了几分得意地问宁轩,“我是不是挺聪明的?”
宁轩擡手在她发顶上轻轻揉了揉,“温温向来聪慧。”
可林温温笑着笑着,又垂了眉眼,唇角也向下耷拉着,用手指去勾宁轩的手,“那你答应我,日后不要饮酒,在朝中做事也要多多谨慎,千万不要惹恼了皇上……”
被掳走一事,发生在成婚前,如今她已经成婚,那噩梦便吓不到她了,可还未发生的事,林温温只要一想,还是会心有余悸。
宁轩反手握住了她的小手,语气轻柔地向她保证,“温温放心,我日后滴酒不沾,连这花酿都不会再碰。”
林温温含笑着朝他点头。
再度醒来,一夕之间院中柳树已经生出嫩芽。
宁轩去寻林清清,问她关于林温温所做的绣活一事,林清清以为他是想睹物思人,便将许久前林温温送给她的一个荷包寻了出来。
宁轩望着这荷包看了许久,最后又问她的荷包与旁人的有何不同。
男子懂针线的的确不多,林清清怕他听不懂,又取来自己常用的那个荷包,摆在他面前与他细细讲解,“三娘的绣活向来精致,手法也出自江南,上面那朵莲花收针的方式,算得上是她独有的手艺……”
宁轩将这些牢记于心,又带着那荷包离开。
之后去翰林院上值,他便几乎每日都要盯着顾诚因腰间看,可越看心中越失落,因那顾诚因腰间的所有东西,没有一个同林温温绣出来的绣活相似。
可他还是没有死心,甚至又派观言去盯住顾府,直到观言一次又一次回来与他禀报,顾府中没有女眷,顾诚因一切如常……
他这才彻底认清,梦境终究不是现实,他的温温的确已经亡故。
他寻不到她了,应当说,是在现实中无法再寻到她,只要他每日酒醉后入梦,还是会与她相伴左右,琴瑟和鸣。
没错,他骗了梦中的温温,现实中的他还是会饮酒,因为他若不饮酒,又如何能去见她。
就这样日复一日的酒醉之下,宁轩在某日终是病倒。
大口大口的鲜血染红床帐,别说吓到几乎晕厥的宁夫人,便是林清清看到这一幕,都白了脸色。
她以为林温温的死会让宁轩难过一阵,待这阵子过去,那股爱而不得的执拗便会慢慢淡去,到时候他依旧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郎君。
直到此刻,林清清才意识到,原来是她看轻了他,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重情重义。
只是到底活得还不够通透,人这一生,该为自己活才是,怎可为了一个逝去之人,便如此不管不顾。
“为自己活才是……”
失神的林清清低喃出声,这句话仿佛也戳中了她心口的某一处。
宁轩重病不起,宁夫人将罪责怪到了林清清头上,她头一次对林清清发这样大的火气,她指责她没有尽到为人妻子的责任。
若单单只是每日醉酒,宁轩的身子也不至于伤到这副模样,可他为了白日正常上值,每次醒来后又去喝那强打精神的汤药。
“便是仗着年轻,也不能如此糟蹋身子,郎君夜里饮酒本就伤肝,白日里又喝这么多黄芪,要知道这黄芪服用过多,体内会生邪火,夜里更加难眠,甚至还会引发热毒……”
诊脉的医士眉头紧锁,望着宁轩每日晨起时喝得那副药方,频频摇头。
“还有这远志与仙鹤草,怎能日日服用,且还这样大的剂量,难道不知这些东西常喝会损害肝脏?这哪里是补气养身的药方,这是谋人性命的毒啊!”
宁夫人听到此处,捂住心口差点又厥过去,扬声便要将观言拖出去杖毙。
床榻上的宁轩,终是缓缓睁开眼睛,强撑着一口气,对宁夫人道:“此事……怨不得旁人,与清清无关,与观言无关……那药方是我写的……酒也是我硬要喝的……”
宁夫人心中有气,想要对旁人宣泄,可又怕当真动了这二人,又让本就病重的宁轩更加伤神,如此便没有问责,只罚了份例,口头责怪了一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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