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朝那些事1《神光满室》(2/2)
“去年黄河决堤,”徐寿辉一拳砸在木桌上,“元廷征发十七万民夫,却将治河银中饱私囊,导致堤坝崩塌,淹死百姓数十万!如今有了玄晶,我们能引黄河水灌大都,冲垮元朝气运!”
阿泉攥紧石头,掌心传来秀秀的体温。自渡江后,小姑娘就发起了高热,嘴里不停念叨着“河神爷爷”。清虚子说,她的血脉与玄晶共鸣,正在承接大禹的治水之力,却也在透支生命。
“不能让孩子做祭品!”阿泉突然站起,“当年大禹治水,三过家门而不入,难道是为了让后人拿孩子换天下?”
帐内哗然。徐寿辉的副将拍案而起:“妇人之仁!若不用玄晶,来年黄河再决堤,又要死多少人?”
阿泉望着帐外的篝火,火光中浮现出秀秀趴在炕头临摹《金刚经》的模样。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:“金匠的手,该打制救人的药杵,不是杀人的兵器。”他将玄晶贴在胸口,水纹在皮肤上流淌,竟与他幼时得过的水痘疤痕重合——原来,玄晶早已在暗中护佑他二十年。
应天府的府衙里,达鲁花赤正对着半块定海神针发愁。
“汉人贼子狡诈,”他用蒙古语咒骂,“若让分水玄晶落入红巾军之手,黄河水倒灌大都,咱们都得喂鱼!”
桌案上摆着占星师的密报:“岁星犯南斗,主水官失位。唯有双晶合璧,方能逆转天命。”他摸向腰间的石头,裂缝中渗出的黑水已染黑了玉带,那是黄河水患的怨气,正在反噬元廷的气运。
“大人,”师爷小心翼翼开口,“不如悬赏缉拿李阿泉?江湖传言,分水玄晶认主,唯有血亲能催动,若杀了他女儿……”
达鲁花赤的瞳孔骤缩。他见过太多灵宝认主的惨状——当年八思巴国师为催动龙章五色,活活耗死了三个血脉弟子。他突然冷笑:“汉人有句话叫‘以子为质’,派人去金匠巷,把王婆婆那些老弱妇孺抓来,我倒要看看,李阿泉是要女儿,还是要乡亲。”
滁州大营的医疗帐里,秀秀的高热退了。
她望着帐顶的牛皮,突然指着虚空:“爹,你看,河神爷爷在跳舞!”阿泉顺着她的手指望去,只见蓝光在帐内凝成水龙,龙首正是大禹的模样,腰间系着当年治水的耒耜。
清虚子突然跪地:“禹王显灵!”水龙张口,吐出一卷竹简,落在阿泉手中。展开一看,竟是失传千年的《水经密卷》,图上标注着天下水脉的穴位,黄河的“龙眼”正在开封附近,若用玄晶刺入,可引河水北流,淹没大都。
“爹,”秀秀摸着竹简上的纹路,“河神爷爷说,水是活的,不该被用来杀人。”
阿泉浑身一颤。他想起在金匠巷的那个冬夜,街坊们围着玄晶惊叹,王婆婆用冻裂的手摸他的额头,说“阿泉长大了,能护着咱巷子了”。若引黄河水灌大都,固然能灭元廷,却也要淹死无数无辜百姓,就像当年元军决堤淹红巾军大营,淹死的都是拖家带口的流民。
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。红巾军斥候浑身是血,滚鞍落地:“应天府的元军抓了金匠巷三十七个老幼,说三日内不交出玄晶,就全部砍头!”
秀秀的手突然攥紧阿泉的衣角:“王婆婆昨天还给我送过棉鞋……”
阿泉望着手中的玄晶,蓝光中浮现出两个场景:一边是金匠巷的街坊们被押赴刑场,王婆婆的白发上落着雪花;另一边是开封城外的黄河水咆哮着冲向大都,无数民居在洪水中坍塌,孩子的哭声混着泥沙流淌。
“徐将军,”他转身走向中军帐,“我愿带玄晶回应天府,但有两个条件:第一,红巾军不得用玄晶决河;第二,等我救出乡亲,你们要护送他们来滁州。”
徐寿辉盯着他的眼睛,突然长叹:“当年大禹治水,堵不如疏,你比我们更懂这个道理。”
元至正十一年正月十五,应天府的城隍庙前挤满了人。
达鲁花赤坐在八抬大轿里,看着阿泉抱着玄晶走上祭台。三十七个街坊被反绑在石柱上,王婆婆的嘴角还沾着血,显然遭过酷刑。
“李阿泉,”达鲁花赤笑道,“只要你将玄晶与定海神针合璧,我便放了这些蝼蚁。”
阿泉望着他腰间的半块石头,黑水已浸透玉带,在阳光下泛着不祥的光。他掏出玄晶,蓝光与黑光在空中相撞,竟在城隍庙的飞檐上映出大禹与共工交战的幻象。
“合璧可以,”阿泉大声道,“但需以我血为引!”
他摸出金匠用的刻刀,在掌心划出伤口,鲜血滴在玄晶上。蓝光骤然暴涨,竟将城隍庙的铜钟震得嗡嗡作响,钟声里夹杂着黄河的浪涛声、长江的奔涌声,还有无数百姓的哭嚎声。
达鲁花赤突然惊恐地发现,定海神针在吸收阿泉的血后,黑水中竟浮现出金匠巷街坊们的面容——原来,玄晶早已将众人的血脉相连,就像黄河的支流终将汇入大海。
“开!”阿泉大喝一声,双晶合璧。
刺眼的光芒中,应天府的百姓们看见,两条光龙腾空而起:一条金黄,衔着大禹的耒耜;一条漆黑,缠着共工的蛇尾。两龙在空中缠斗,最终化作细雨,落在城隍庙前的枯井里。井水突然沸腾,竟涌出清甜的泉水,顺着石板路流向金匠巷。
当阿泉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土炕上,秀秀正用井水给他擦手。破窗外传来喧闹声,张老汉捧着新收的麦苗冲进来:“阿泉,巷口的枯井冒清泉了!水脉通了,咱金匠巷的地能种水稻了!”
清虚子站在门口,望着桌上合二为一的玄晶,此刻它已变成温润的玉色,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水纹,正是应天府周边的水脉图。“双晶合璧,不再是杀人的灵宝,而是护民的水经。”老道士笑道,“当年大禹留下它们,本就是为了让百姓能治水,而不是用治水来杀人。”元宵夜,金匠巷的街坊们围着清泉跳舞。秀秀将合璧的玉晶放在井台上,蓝光与月光交融,照亮了每一张笑脸。阿泉摸着掌心的疤痕,想起玄晶融入血脉时的声音:“水无常形,却能润万物;宝无贵贱,全在人心善恶。”
从此,应天府流传着这样的传说:当金匠巷的井台亮起神光,便是大禹的魂魄归来,护佑着世代百姓。而李阿泉父女,再也没提过那块能分水聚财的宝玉——他们只记得,某个寒夜里,满室神光带来的,不只是温暖,还有让人间不再冻馁的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