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30章 笫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父子（1/2）

营业员们用好奇的目光反复打量着四位客人——从肤色、穿着到气质，都与本地人格格不入。

“前进哥，试衣间的位置还在这里！“

春妮雀跃地指着那节柜台位置。二十年光阴在砖缝里悄然流逝，柜台早已更换过数轮款式。

李前进的视线掠过磨得发亮的大理石台面。当年那个红着脸从试衣间挪步出来的小媳妇，仿佛还站在玻璃柜台前。

耳垂上的银丁香坠子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摇晃，惊艳了许多人。

他含笑揽住春妮。

“那天你美极了！”

春妮想起那段往事悠然神往，那时候真好！

“可惜那件衣服我穿不进去了！”

时光不仅为她增添了风韵，也添了很多肉肉。

走出百货大楼时，太阳已爬得老高，正勤勉地挥洒着炽热。

广场东侧的老榆树依旧擎着墨绿伞盖，树荫里停着开来的轿车——正是他们当年蜗居的小院旧址。

春妮降下车窗，蝉鸣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。记忆里龟裂的青砖地面与豁口石凳，早被彩釉地砖替代得焕然一新。

“该带清清回来看看的。“

她喃喃着走向当年常光顾的冷饮摊，“高峰商店的奶油冰棍还在呢，清清小时候走到这儿总要拍着手跳。“

两人沿着广场步道徐行。晚饭后推着婴儿车散步的光景恍如昨日。

如今梧桐树荫下依旧排着三列老人：太极推手、楚河汉界、扑克争锋，孩童般吵嚷，谁也不肯承认错误。

争执声里竟还带着二十年前的较真劲儿。

白晃晃的水泥地蒸腾着还未散尽的暑气，李前进望着春妮泛红的脸颊心疼：“回吧，秋老虎凶着呢。“

春妮踮脚张望——二嫂说这个时段常能遇见李武的。

“再呆一会！”

马路对面突然闪过一抹松垮的灰蓝工装。

春妮心跳快了两拍，那件领口磨得起毛的旧工服，还有屁股后头晃荡的绿帆布马扎，分明是......

她轻轻碰了碰李前进的手肘。

“前进哥，你看那！”

李前进顺着春妮的目光看过去，电击一般怔在那里。

虽然很久没见过李武，还是一眼就认出来。

李武背着手，一个绿色帆布折叠马凳在屁股后面晃来晃去。

转过身看了眼红绿灯，停在斑马线前。

这时他的目光落在马路对面的李前进身上，猛的愣住，抬起青筋凸起的手背揉揉眼睛，皱纹堆叠的眼眶霎时通红。

隔着车水马龙，父子俩同时定住了。

几台大货车轰隆隆的开过带来一片扬尘，卖冰棍的三轮车叮叮当当骑过去，车斗里的棉被冒出冷气。

卖氢气球的老汉吆喝着经过，红鲤鱼气球从李武的额头前飘过。

信号灯变绿时，李前进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，往前只挪了半步，千层底布鞋碾着颗小石子，又停了下来。

李武站在那里，松驰的下唇颤动着。两颗老泪从浑浊的眼里流出来。

绿灯又变红了，几台深绿色松花江微型缓缓在他身前开过。

他直起腰微微踮起脚望向马路对面，朝这边抬起右手晃了晃。

李前进看见他扬起的手背爬满褐斑，像枯树枝上发霉的菌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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