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六只老虎（2/2）

公仪峤自以为一窥司玘“闷骚的本质”，面上笑容更是揶揄，莫不是顾忌着自个儿在司煜沈钦面前的长辈架子，他这会儿对司玘眼色都能飞上天去。

然而司煜沈钦抬头之时，他就又是一派和煦的前辈风范了。

“这位是公仪峤，同我算是交好，你唤他前辈便是。”司玘这话是对沈钦说的。

沈钦见他神色沉静，不知怎的那略有忐忑的心情就也平复下来。

那公仪峤却是忽地横眉竖眼道：“‘算是’交好？我还以你至交自居呢，这么算来，原是我自作多情了？”

司玘闻言，微微皱起了眉头。

沈钦被他忽然发怒吓了一跳，还以为对方真因司玘冷淡的态度生了气，却没想那公仪峤转而又是眉头一挑，怒容一敛，轻笑道：“不过那才是你说话的风格，若非如此，我才要心生怀疑呢。”

这一怒一笑，情绪转化行云流水，变脸功夫着实叫人叹服。

这话说完，他又关照起司煜的修行来。

“已是化元后期了？煜儿如今也晓得用功了。”他应是也同司煜相熟，一眼便看出司煜境界如何，以长辈的身份说起话来也甚是熟稔，司煜这时仿佛做好了心理建设，一问一答下便也流畅自然，不复初时僵硬之感。

可也不知公仪峤怎么想的，众人都以为他只稍稍关照一下后辈罢了，却没成想这话竟是没完没了起来，虽说他也稍有将沈钦司玘牵扯进来而不至冷场，可如此几番，司煜就是再好的涵养也要不耐烦了。

再说他本就不怎么乐意同公仪峤说话。

沈钦不着痕迹地握了握拳，指甲在掌心印下浅浅的半月形弧度。

其实公仪峤说起话来并不咄咄逼人，反是很有几分柔和之感，而话语的内容也并不枯燥，但沈钦在旁听着，却不知不觉感到胸口郁结，又仿若有无名暗火悄然窜上，端是焦灼难言。

错觉？

他尚不及细探，司煜的耐性却不知不觉已达极限。

到底是心思跳脱，烦躁一起，司煜说话态度就不自觉变得敷衍，甚至有数次连语气都愈发呛人起来。

他自己不觉，被几番呛声的公仪峤却像是来了趣味，眉宇间艳色愈浓，冶艳到了极致便化作一股凶戾，只叫沈钦看得胆颤心惊，生怕那喜怒无常的男人会骤然发作，叫司煜好看。

“好了，司煜，莫在前辈面前丢人。”眼见侄子状态不对，司玘轻声呵斥了一声，司煜便瞬间反应过来般闭了嘴，露出后怕的神色来。

“非是成心，一时言行无状，公仪前辈莫要怪罪。”他诚惶诚恐地告罪道。

“莫怕，小事罢了，我可没有生气，”那公仪峤闻言居然戾气顿消，先是笑着安抚司煜几句，转而用不大不小、恰能让在场的人听见的嗓音抱怨道，“这么紧张作甚，这小老虎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，还真能因这点小事罚他不成？”

司玘先行呵斥，司煜自发告罪，他如是生恼，这般倒也不好出言怪罪了。

总归未生出什么事端来，司煜“犯了错”不敢再开口，公仪峤也就大度地转了话题，不再只拘于司煜身上打转，少年擦了把额上不存在的冷汗，偷偷朝沈钦递去一个劫后余生的眼神，沈钦也暗自松了口气，头一回发觉原来同他人交流是一件这么叫人疲乏的事情。

——交流的人累，他这旁观者看得也累。

这公仪峤性子怎的那般古怪？

如此喜怒无常之人最是难以应付，也难怪先前司煜表现的有几分抗拒。

好在是过去了，脱离方才说话间略有焦灼的气氛，沈钦也下意识便放松了些，可因司煜而提起的心才落到一半，却忽见支着下巴的公仪峤微测过头来，薄唇微挑，神色散漫，一双凤目狭长深邃，眼波流转间却是满满恶质的光，衬上他五官妍丽、艳若桃李，竟是说不出的邪恶。

电光火石间，沈钦终于觉察出不对来。

无论是对修炼一事的多加追问，还是那叫人不知不觉心生烦闷的对话，又或者原本那应对自如、却不知怎的就一步步失控的司煜……

他如堕冰窖，几乎在一瞬间冷到了骨子里。

……这人方才是故意的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