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八章(2/2)
舒洛道:“这还是头开春时的事了,萧大人府里走失了两个人。这两人却是非同一般,萧大人极为看重,你道这两人是谁?原来是两个伶官戏子。”
两位监军绷紧的脸皮立时和缓下来。
舒洛道:“这两个伶官,乃是萧大人花费重金从大宋买来的,吹拉弹唱,样样皆能。尤其那个姓柳的,舞得一手好红绫,萧大人百看不厌。还有一个姓吴的,弹得一手好琵琶,萧大人也是一天听上好几遍。萧大人把这两人当作宝贝似的,藏匿在秘室里,严加看管,若非至亲好友,轻易不呈演给外人。但是这两个伶官却不耐辽北霜寒之苦,渐渐思念起大宋江南的家来。终于有一天,两人趁着看守不备,逃出了萧府。萧大人登时急了,派出大队人马,一路向南缉拿。然则,一直追到了顶南端的南京析律府,追到了辽宋边界,也未发现二人踪迹。萧大人十分气恼,却也十分纳闷?怎的脚跟脚的追赶,竟连个人影都没瞧见?难道他们的两条腿,比马的四条腿跑得还快?这可奇了!一时竟成了破解不了的迷案?那个姓柳的……”
公鸭嗓的忍耐不住,插嘴道:“叫柳如是。”
舒洛点头道:“对对,是叫柳如是。那个姓吴的……”
细嗓的也插嘴道:“叫吴越君。”
舒洛又点头道:“对对,是叫吴越君。原来你们也知道这事?”
公鸭嗓的满脸不屑:“什么叫我们也知道?这事早就哄传上京,天下皆知。”
细嗓的跟着撇嘴:“还当什么新鲜事呢,真是少见多怪。”
舒洛仿佛如梦初醒:“原来已经天下哄传了,我们还以为这是萧大人家的隐私,是以秘不吐露。”
细嗓的鄙异道:“边夷小族,就是这般没见识。”
公鸭嗓的道:“你说了这么一通长篇大套,可我们怎么没听出其中一句半句是跟萧大人有多亲近的话啊?”
细嗓的道:“别说一句半句,便一字也没有啊?半字也没有!”
公鸭嗓的道:“你这是故弄玄虚,想蒙骗傻子吗?”
细嗓的道:“我们可不傻。”
舒洛紧忙表示歉意:“岂敢岂敢,我怎么敢蒙骗二位监军大人。本以为你们不知此事,是以说得过于繁复了。好,我就简短截说,是这么回事。事发之后我们想,既然萧大人家出了事,那就是我们的事啊,谁叫我们跟萧大人特别亲厚呢,一定要大大地出一番力气,也好在萧大人面前立上一功。是以,我们在江宁城北边布置人等,严密缉拿柳吴两人。只要捉到了,即刻送回萧府,以免萧大人挂念。然则事有不巧,那两个伶官是南面宋人,逃出萧府后,并未往北边来,想来业已逃回大宋。”
“吓!”两个监军鼻孔里同时轻蔑地哼了一声。
舒洛道:“两位监军也瞧出我们这一遭算是白忙活了?不过不要紧,即使白忙活也是心甘情愿,这一次没有出上力,那就找机会再出力。真是天遂人愿,这机会转眼就来了。”
说到这儿,两个监军不由神情一振,连吴乞买也眼睛一亮。
舒洛道:“自打两个伶官逃走之后,萧大人茶饭无思,日渐消瘦。大家都很焦急,盼望萧大人尽快从这件事中解脱出来。终于有一天萧大人放出话,说那两个伶官逃就逃了,他要再买两个更好的伶官回来。我们得着信息立即张罗,不想再错过这次机会。也是事有凑巧,经多方找寻,竟又在大宋觅得一对伶官。虽然才艺尚不及柳吴,但姿色却也倾国倾城,萧大人见过后十分满意。”
两位监军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,公鸭嗓的道:“照你这么说,萧大人现下这对伶官倒是你代为采买的?”
舒洛并不回答,只微微一笑,道:“等二位监军大人回到江宁见了萧大人自己询问,或者问问伶官小赵也可。”
公鸭嗓的面现惊喜,道:“这么说,你要放了我们?”
舒洛道:“二位既是萧丞相门下,我等巴结还嫌不及,怎还敢稽留?要不二位监军大人在此住个十天半月?让我等略尽地主之谊,也未尝不可。”
公鸭嗓的立时一迭连声地道:“不不不,我们不是这个意思,你答应放了我们,便不能反悔。”低头与细嗓的悄声商议:“师弟,听他说的倒也像那么回事。”
细嗓的道:“嗯,萧大人曾经说过,后来的这对伶官,果真是一个汉人从大宋代买的。”
公鸭嗓的道:“不过兹事体大,我们须仔细核实无误才成。”
细嗓的道:“丞相常夸赞咱们干事谨慎,这次更不能有些许疏漏。”
两个监军抬起头来,公鸭嗓的对舒洛道:“你说的这些我们姑且相信,是真是假与萧大人一加核对便知端地。只是眼前还有几件事没弄清楚。昨晚萧大人在府第宴请我们师兄弟,席间说起今日进剿一事,萧大人对你们全无顾念之情,可说还十分憎恨,这与你们说的交情深厚好像不大相符。对此,你作何解释?”
舒洛装作万分惊讶,道:“果然如此吗?那可是大大的误会了。还请二位监军大人代我们居中说项,冰释嫌疑。”
萧奉先在大辽权倾朝野,因此萧家人也极为嚣张跋扈。那萧嗣先更是脾气暴躁,动辄打骂,家人和属下均畏之如虎。眼前这两人名为监军,实则不过是萧家的家奴,只怕到了江宁见到萧嗣先连大气也不敢出,哪还敢近前去询问两个大宋伶官的事情。虽然此刻说要去核实无误,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。尤其等下见到大礼呈上,那也只有居中说项的份,而无核实无误的话了。舒洛已然看透了这一节,是以说话这才毫无顾忌。
公鸭嗓的面有难色,道:“这话倒是好说,只是冰释……”
舒洛立马道:“只要二位把话带到,以后的事由我们自己去办。解铃还须系铃人,我们若真与萧大人有什么过节,还是由我们自己去解释。另外,二位大人替我们做说客,其间辛苦自不必说,我们备有薄礼,还请二位大人笑纳。”
吴乞买拍掌呼喝:“来呀!”
帐帘掀起,鱼贯进来几人,每个人手上托着一只木盘,木盘里盛放着生金、北珠、皮张等物。原来,在舒洛与那两个监军东拉西扯攀谈之时,帐外粘没喝已着人尽速做了准备。
两个监军脸上立时堆满笑意,公鸭嗓的道:“无功受禄,这怎么好意思?”
吴乞买道:“些许薄礼,何足挂齿。稍待,倒果真有一份大礼相赠嘿。”
两个监军不由期待地张大了嘴巴,但转即又板起面孔。公鸭嗓的道:“礼不礼的倒在其次,还有件事咱们也得说说清楚,你们为何设下埋伏打我们,这不是公然与朝廷作对吗?”
细嗓的道:“这事不说清,我们回去也不好交代。”
舒洛叫起撞天屈来:“哎哟大人哪,这可冤死我们了,我们一个小族,怎敢与大辽朝廷作对?设伏是不假,可那不是为了对付你们,而是对付高永昌的!”
“对付高永昌?”两个监军甚觉疑惑。
公鸭嗓的道:“高永昌在辽东,你们在辽北,中间差着好几百里地,你们就是想对付,也对付不着啊!”
细嗓的道:“这是哪儿跟哪儿呀,根本就是不着边的事。”
舒洛道:“不怕二位监军大人笑话,我们这是在效仿捕捉萧海里的故事。想那高永昌虽远在辽东,但朝廷大军一进剿,必然顷刻土崩瓦解。他们溃败后往哪儿逃呢?往西有朝廷大军,往南是秦王封地析律府,东面是大海,因此他只能往北边逃。我们在此张网设伏,一旦他来,便捉住献给朝廷,岂不是奇功一件?”